春节是我国重要传统节庆，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环境的变化，过年的习俗和年味也在不断地变化。我这一生品尝了各种不同的年味。
小时候过年，母亲兄弟姐妹多，我阿姨舅舅和表兄弟姐妹一大帮。大人在年前就把过年的菜都烧好了，盛在大碗里可以吃好几天。除大年三十晚在自己家吃年夜饭外，从年初一到年初四，各家轮着请客吃饭，串门拜年、欢聚一堂。尽管吃的都是些几乎一样的大鱼大肉、整鸡整鸭和蛋卷、蹄膀之类的菜，但大家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中饭，大人们围成一桌打麻将，小孩子在一起玩耍。晚饭后，就到外面去放鞭炮，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
文革中过年，走资派的父母被关在“牛棚”，只有祖母和我们三兄妹在家吃年夜饭，由15岁的大妹妹掌勺。因父亲停发工资，母亲只发部分工资作为全家的生活费，吃得简简单单，显得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节日的气氛。
下乡时，有一年我没回上海，留在农村过年。村里人对过年看得很重，平时省吃俭用的，辛苦一年的收入，不少花在过年用；饲养一年的鸡和猪，到了年末杀了过年吃。年前家家杀鸡宰猪，户户把米煮成饭，放入石盆，用石锤砸烂粘作一团，再做成年糕，好吃好喝的都放在了新春里。从腊月二十九一直到正月十五天天吃，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除夕晚，房东邀请我在他家吃年夜饭。他家平时吃饭很少有荤腥，年夜饭的菜自然好多了，红烧肉、清蒸牛肉、鱿鱼干、咖喱鸡、荷包蛋五个荤菜和一个虾皮汤，其余的是素菜，还有年糕和黄酒等。这是我第一次在乡下过年，品尝了江南水乡的浓浓年味。
当兵第一年在连队过年，小年夜以班为单位包饺子。班长亲自动手，用擀面杖擀皮子；副班长和馅，是白菜肉馅的；北方兵包饺子，而南方兵做下手和打杂。大年夜吃年夜饭，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饺子装在脸盆里，全班围坐一圈，把蒜、姜捣碎，和醋、酱油调成料，蘸饺子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北方水饺，感到特别香。年初一休假，到驻地处的小镇上溜达，观看当地老乡跳秧歌等特色表演，有各种化妆、行头和道具，高跷、舞狮、大头娃娃和旱船等，充满了东北民俗的气息。
第二年在团部过年，除夕晚，机关兵集中在后勤食堂吃年夜饭。平时吃饭，都是高粱和米饭掺和的二合米，而且每人只能分到一碗素菜。而年夜饭有粉条烧肉、白菜炒肉、鱼和土豆丝。四盆菜一桌，一桌四人，每人一瓶啤酒。大米饭管够，个个都吃饱喝足了。年夜饭的粉条烧肉很好吃，而鸭绿江的鱼鱼肉很粗，嚼起来跟肉差不多，虽然北方的鱼没有南方的鱼肉鲜嫩，但也别有滋味。
第三年回上海探亲，当时上海的年货都要凭票供应，还要排队购买，母亲派我和妹妹去买年货。一大早，我就换上便装，和妹妹来到了菜场。卖菜的按不同种类分设多个摊位，各摊位早已排了长队。我和妹妹各排一队：鱼摊和肉摊，其他摊位只好放个篮子排着。我排的鱼摊，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才来货，总算买到了带鱼，好在母亲让我俩带上了小凳子，排得不累。这年的年夜饭，我又尝到了母亲烹调的年味。
最后几年过年在部队机关餐厅吃年夜饭。除夕的菜肴品种比平时丰富得多，鸡鸭鱼肉蛋都有。反正是用饭票，我和几位好哥们各点两个菜，围座一桌，蒜苗烧肉、油炸鱼、鸡丁和炒鸡蛋等，美美地吃一顿，畅饮白酒，一醉方休。
返城后过年，我发现菜肴的刀工和烹调等精致多了。过去年夜饭的红烧大鱼大肉和大锅鸡、蹄髈，改成了炒鱼片肉片和炒山药、冬笋、木耳、香菇以及白宰鸡等；盛菜的大碗、砂锅也改成了盘子。菜的种类更多了，味道也更好了，年夜饭吃得更香了。
赴香港学习时过年，每逢佳节倍思亲，特别想念远在上海家中的老母亲。除夕晚，去好友哥哥、闽南同乡家吃年夜饭。主人夫妻俩和女儿盛情款待我，鱼肉鸡蛋，四荤两素一汤，港菜烹调、美味可口。在餐桌上，我总算尝到了久违的绿色菜蔬。在香港，蔬菜要从国内运过去，价格比鸡、蛋和水果都贵，平时在学校吃饭，少见蔬菜，最多是在汤或面条汤上浮一片菜叶点缀一下。我在校午餐主要是吃鸡，晚上回学者公寓，就到超市买水果吃。当时香港尚未回归，过圣诞节张灯结彩的好热闹，节日气氛要比春节浓烈得多；回归后，过年的年味才渐渐地浓了起来。
母亲走后过年，除夕晚都到上海的妹妹家吃年夜饭。妹夫平时喜欢研究烹调技术，烧菜手艺不错。每年准备年夜饭都大显身手，烧出各种美味佳肴，我们吃后赞不绝口。
近年来过年，吃年夜饭的模式又有了改革，事先在酒楼预订好年夜饭。除夕晚，兄妹亲戚会聚一桌，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醉不归。过去在家里吃年夜饭，掌勺的人不能同大家一起进餐，总是吃不上热菜热饭，洗锅碗瓢盆的人也忙得够呛。这下好了，全家人一桌满座，吃得又好又轻松。酒足饭饱后，各自回家看春晚。
如今，过年的模式和内容等都有了较大的变化，春节期间，有的全家出游，也有的全家住到宾馆吃年夜饭，过新年。
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平时不愁好吃好喝的，口味不断地变化，时兴品山珍海味，尝海鲜、河鲜等鱼鲜，如海参、鲍鱼、鱼翅、龙虾和大闸蟹、河鳗等。拜年贺岁的形式，也改为了电话、网络、电子邮件、短信和微信等祝福。串门访友等活动少了，出外旅游观光等多了。
这两年，因新冠病毒疫情影响，大部分人都在家吃年夜饭；此外，上海禁止在外环内燃放烟花爆竹，惟有在门上贴春联和看春晚还有些过年的气氛，年味渐渐地淡了，不如从前那么浓郁和诱人了。
每年正月初一，是中国的阴历新年。春节过年，是我们几千年的传统习惯和民族风俗，颇有特色。这年味应继续传承下去，去除不合理的，存留合理的，不断改进，使之越来越浓、经久不衰。
（作者原为浙江插队的上海知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