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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记忆与塔里木的荣衰思考

    2018年 02月 21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舒莉 点击:
    阔别新疆二十年后,当我重又回到父亲栽植的梨园时,那一片虬枝枯立、肃杀寂静的“树儿们”深深地刺痛了我。望着那曾经梨花繁似雪花的果园,抚摸那曾经坠满果实散发幽香的枝条,一股浓浓的酸涩涌将上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1963年,滚滚沙尘中驶来了一辆辆“


    阔别新疆二十年后,当我重又回到父亲栽植的梨园时,那一片虬枝枯立、肃杀寂静的“树儿们”深深地刺痛了我。望着那曾经梨花繁似雪花的果园,抚摸那曾经坠满果实散发幽香的枝条,一股浓浓的酸涩涌将上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1963年,滚滚沙尘中驶来了一辆辆“解放"车,车厢中的人们已经被景色越来越荒凉的旅程折磨得灰头土脸。突然传来阵阵欢呼声:“好大的麦穗啊!我们快到了!”这是一群从黄浦江畔来新疆“支边”的上海学生,他们身着军装却稚气未脱,也就十六七岁。接兵的大胡子连长笑着说:“那是芦苇,哪是麦穗!塔里木还远着呢!”

    初到塔里木的学生们经过了一周的休整后,管够吃的馒头变成了定量的玉米面饼子和白水煮菜,三两口就啃完了,发育期的学生们根本就填不饱肚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平整条田,开荒挖渠,种树养蚕,捡棉花……下班返回住地时还须交上一捆柴禾,好在当时在营房和条田附近就能打到红柳。年轻的知青们面露菜色的双手被坎土曼磨出厚厚的老茧。夜幕下时常一声抽泣引来一屋子啜泣进而发展成全大院的哭泣一一知青们太想家、想上海了。说好的三年就可以回家探亲,可是八年后才开始给假,大多数人十年后才得以回家看看。当曾经的英俊青少年以一脸沧桑、拖家带口的形象突然出现在父母面前时,爹娘简直都不敢相认了。

    记得我三岁那年妈妈自离家后第一次回沪探亲,带我到了大河沿(吐鲁番),因为买不上火车票只好住店。晚饭时妈妈买了盘炒粉条放在桌子上让我等着,她去买馒头。一会儿功夫等她买了馒头回来惊呆了:偌大的一盘粉条都被我吃完了。她不敢相信那么小的女孩子吃得那么多那么快!当时那大油(猪油)炒的粉条可是我从来没有尝过的人间美食啊!夜里我被喝水后涨开的粉条涨得死去活来,妈妈抠我喉咙可我却吐不出啥来,我妈无助地流着泪帮我不停地揉鼓胀的肚子,数落我太贪吃了,说塔里木的孩子可怜得啥也没吃过。躺在妈妈腿上我觉得自己快死了,我记得那夜月亮很圆很亮又很远,远处偶尔传来犬吠声。

    父辈们的劳作渐渐有了成效,三十五团有了新的学校、医院、商场……甚至种上了水稻,到处草长莺飞,牛强马壮。无垠的棉田,水稻、瓜果飘香,绿树成荫。春天,果园里梨花盛开如雪,桃花、杏花枝头斗艳,孩子们爬在树上捋吃嫩绿的榆钱,空气里浓郁的沙枣花香沁人心脾赛过桂花,成群的小鸟在林问跳跃歌唱。夏天,孩子们在水稻田里摸鱼,弄成泥猴一般再成群地跳进清可见底的大水渠戏水游泳。团里长大的孩子几乎都会游泳,当然很多孩子是只会“狗刨”。大人们忙得无暇顾及孩子,孩子们无拘无束,快乐自由。我们捉迷藏,采牛奶葛,采沙漠地区特有的野果子吃得个满嘴紫黑,回家遭到父母训斥。现在才知道当年吃的是黑枸杞,滋补着呢,如今野生的干品要上万元一公斤,可当年沙丘上随处可见。那时每家每户的床底下都堆满了瓜,人们吃瓜那叫一个豪迈,时常是只吃瓜心。那哈密瓜甜得一一吃完瓜不抹嘴会被糖浸得烂嘴角!那时哈密瓜的品种多得很,现在很多品种再也见不到了。到了秋天,库尔勒香梨黄灿灿的压弯了枝条,香气扑鼻、甜嫩汁多又无渣;深秋的梧桐树林金黄色层林尽染如油画一般。棉田里雪白的棉花朵大肥厚。全团动员捡棉花时孩子们也不例外,我们从课堂走进广阔的田野,参加劳动自有一番乐趣。冬天没啥活了,营房笼罩在袅袅的炊烟里,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沙枣树上觅食,稍有动静便“轰”的一声飞去不远处。每家的火墙都烧得暖暖的,妈妈们在铁皮炉子上炕饼、炒瓜子。晚上,我们口袋里揣满瓜子、手里拎着火盆,去团部看露天电影。经常是全场人以集体跺脚来驱寒,那真叫冻并快乐着。

    1980年底,迫于知青要求返城的抗争压力,巴州农垦局为上海知青返城开放绿灯,一时间农场掀起了一股知青返城潮。各行各业的上海知青纷纷撂下工作,争相办理户口、粮油和工资关系迁移证,打点行装,准备回沪。因为教师队伍受到严重影响,学校因此停了课。我和弟弟以为要永别新疆了,我天天爬树打沙枣,弟弟和其他男孩子们使劲骑毛驴,磨得屁股上起泡都舍不得下来。弟弟和小伙伴知道劳教队养着马,于是晚上结伴穿过坟地去劳教队边上的沙包里潜伏,伺机偷马出来骑。他们没有马鞍,得手后只用一条绳子拴住马脖子就往上骑(这叫骑光背马)。马儿岂甘任人骑,使劲尥蹶子,直往树林子里钻,想把人蹭下来。弟弟和小伙伴硬是摔了又骑,终于降服了那马。真搞不懂他们当时怎么有那么大的激情。男孩子们都很淘气,没骑过毛驴的几乎没有。

    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新疆方面迁出的户口、粮油、工资关系上海方面不认可、不接受,数万上海知青在长时间僵持后最终无奈返回了新疆。

    1982年夏天,我们一家重返纳胜河南岸的三十五团,那年我刚上初中。爸爸承包了家庭林场还有一群牛,家里雇了4个临时工帮着干活。从此我就没有星期天,要下地帮着干活。记得那年春天我们去采集扦插育苗用的杨树条,早上出门时就起风了,我们快速砍着树条,希望趁风小的时候砍够数。可是风来得太快了,转眼问天就暗了下来,能见度迅速降低,狂风夹着沙子迷得人睁不开眼,风大得令人呼吸都困难。“快用纱巾包住面孔,背对着风走,我们回家。”爸爸叫道。背过身,连头带脸用纱巾扎住,我感到好多了,最起码沙子不往鼻孔里钻了,可尘土是挡不住的。脸被沙粒抽打得生疼。天空是昏暗的橘黄色,能见度只有5米,我们历经几个小时总算回到家中。大白天屋里要开灯,只见每个人都仿佛遭遇了活埋刚从土里钻出来似的,手、脸黑黑的都皲裂了,鼻孔里都是泥,连擤的鼻涕都带血丝,洗头时盆子里留下厚厚的一层沙子……四川籍的临时工刚来新疆哪见过这阵势的黄风,直呼:“这风,太凶了!”我也是第一次切身体验这黄风的厉害,以往都是在房子里猫着,没有直接面对过飞沙走石。记得那时家里活多,人手不够时我还要去放牛。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放五、六十头牛谈何容易,可家里实在抽不出人手,放牛算是最轻的活。第一次放牛时我生怕牛乱跑管不住,看到哪头牛离群稍远一点就跑过去驱赶,牛见我过来吓得大步逃跑,越赶越跑,其他的牛受到影响也开始乱跑,那么多牛都在跑,我一个人跑东跑西累死了也没法把牛赶到一起安静下来吃草,当时我都快气疯了。第一天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回家说起放牛的累,临时工告诉我没必要管那么严:“你看一群牛都低着头在吃草,走在牛群最前面的牛乱走时,你过去拦住让它转回去,其他的牛自己就会跟着转回去的。”我后来一试,还真是这样。以后再放牛时我都可以带本小说看了,顺便还能欣赏风景。就是遇见同学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想想,“疆二代”里我可能经历的更多一点。

    1989年疆二代被允许一家返城一个孩子。弟弟回去了,土生土长的新疆孩子独自回到上海,注定如父辈一样多曲折磨难,尝尽人问冷暖,看够世态炎凉。每个人都有一本故事,都有拼搏奋斗。父辈们老了,叶落归根了。留下他们的青春、汗水甚至是生命在纳胜河畔。

    他们都是上海人却有着新疆人的豪情,他们与兄弟姊妹的感情都没有知青朋友亲。每每聚首常常怀念新疆,感叹过去的岁月,相约回去看看自己建设了一辈子的地方。当我们回到纳胜河畔时,我们悲伤地发现父辈们为之奉献一生的土地因塔里木河断流干涸了。滴灌技术的普及使每一滴宝贵的水资源用于农业生产,而农田以外的一切都枯死了。成片的果园,一人围抱的柳树、沙枣树,连耐旱的胡杨都枯死了,满眼的枯黄死寂。我们的校园残破低矮,我们曾经的家一一营房也没了,清澈的大水渠如今只是一条淤满沙土的浅沟,我们疆二代的故乡啊!你怎么啦!

    沙进人退,35团建制撤销了,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会这样?当年决定开垦塔里木,破坏了绿洲上脆弱的植被和生态平衡,取得的那一点经济效益是否值得?纳胜河在经过了这一切之后还是河吗?父辈啊!你们用一生奉献建设成的绿洲如昙花一现般凋零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甚至倒退到原点之前。当年红柳就在门前,如今牛车走三天也未必能打回一车红柳疙瘩。红柳疙瘩就是红柳的根啊,防风固沙效果惊人,可是我们却先砍后挖,需几百年长成的红柳群被渐渐挖得绝迹……决策让你们不远万里来到塔里木流血流汗,但是你们奉献的意义呢?!目前中国沙化土地己达174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l8.2%,而沙化面积仍以每年3436平方公里速度扩展着。

    见证父辈奉献,在这绿洲上土生土长的我们的乡愁又寄予何处!

    (作者系疆二代,目前就职于江苏泰州。其父舒经华、母黄梅芬,均系新疆兵团农二师35团上海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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