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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子、傻子、种子和金子

    ——记留守塔里木的上海知青顾梅芳

    2016年 08月 13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新亚 点击:
    题记: 50 年前,十万上海知青奔赴新疆,大潮汹涌!但是当大潮退去,绝大部分的知青先后选择了“叶落归根”。还有一些人犹如一捧散沙碎砾,被时代的浪潮孤零零地抛在了荒凉的崖岸上,成为孤独的留守者。也许其他人永远无法感受到这些留守者的孤独与寂寞。那
     

      题记:

      50年前,十万上海知青奔赴新疆,大潮汹涌!但是当大潮退去,绝大部分的知青先后选择了“叶落归根”。还有一些人犹如一捧散沙碎砾,被时代的浪潮孤零零地抛在了荒凉的崖岸上,成为孤独的留守者。也许其他人永远无法感受到这些留守者的孤独与寂寞。那个遥远的大都市,对留守者来讲,只是生命旅程中一个再也无法回去的原点……

      2016年刚起了个头,还在丙申春节期间,十三团知青联谊会的办公室里人头攒动,暖意浓浓。顾梅芳回上海的消息,把原十三团十连的二十多个回沪知青召集到了一起。岁月已经尘封,往事不再新鲜,生活还在行进。但当年共同走过的日子恍若昨日。

      顾梅芳这次回上海,驱车万里,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倦意。进疆51年,由一个阳光的女孩,变成了一个七旬老人,但顾梅芳一点没变:她的外貌——仍然青春洋溢;她的性格——依旧风风火火;她精神状态——还是充满豪气!平日里,当年的兄弟姐妹们在大上海惬意地享受着晚年生活,聚会时偶尔也会说起顾梅芳,往往都是一声叹息,为她的命途多舛而惋惜,为她屡遭不公而感慨。但是眼前的顾梅芳却没有丝毫伤感,没有点滴怨怼。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必再提起,恩怨情仇她都释然放下。本来,当年的战友、昔日的姐妹都想好好安慰顾梅芳一番的,但看她眼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语气里充满的豪迈气概,大家不觉把一大堆早就想好的话咽了下去——顾梅芳还是当年的那个顾梅芳,做什么都要做最好的,大家不约而同地感慨:“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顾梅芳真是一块金子!”

      沙子与金子

    埋没在沙子里的金子,如果它不发光,那么它就和沙子没什么两样。

    但是有信念的留守者,虽然孤独,但他们不会像泥沙一样随波逐浪,经历了千淘万漉,方显现出了金子般闪亮的本质。

    顾梅芳,就是这样的金子。

    如今她是位于天山中段的托木尔峰南麓,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北边缘的温宿县一个面积达200多亩果园的女主人。这里北面直冲著名的天山柯克亚风口,茫茫戈壁一直延伸到托木尔峰脚下。经过近20多年的坚守,终于在戈壁滩上建起了绿树成荫,瓜果飘香的大果园,年产各种水果近千万吨,优质果品远销全国各地。

    临近退休,顾梅芳因为胆囊炎开刀,术后身体一直不好,无奈提前退休,离开了她所钟爱的教育事业,很长一段时间歇在家里调养身体。商品大潮袭来,闲不住的丈夫决定“下海”,承包了一大片果园。他们的果园地处戈壁滩边缘,常年风沙肆虐,环境恶劣,一切要从头开始,平地、开沟、挖坑、拉土、填土、运肥、打井、修渠、筑路、栽树。什么都要自己干,种下的小树苗,只有指头般粗,接着就要和杂草、病虫斗了。做不完的事,干不完的活,看着丈夫一头扎进了果园,吃在果园,睡在果园。顾梅芳心痛了,也经常到果园和雇工一起干活。身体好一点了,她干脆也搬进了果园,那时果园里吃的是涝坝水,点的是煤油灯,运输靠毛驴。一座果园就是一个企业,除了打理,还必须要学会管理,管理是门科学,丈夫为人豪爽,喜欢结交朋友,而且一直吃着“公家饭”,对管理果园却是一窍不通。果园管理的事也就落到了顾梅芳身上,除了果树种植的专门技术以外,什么劳力组织、用工安排,成本测算,顾梅芳都从头学起。

    与工人同吃同干,帮助维吾尔族工人提高生产技能。

      扎木台是个汉族和维吾尔族混居的地方,顾梅芳在兵团工作时,农场里全是汉人,而且自她进疆后,一直生活在上海青年扎堆的地方,两地民族风俗和生活习惯差异很大,语言交流上也存在障碍。这就要求顾梅芳一切要从头学起,她很快融入了当地的社会,维吾尔族老乡的好客、热情、豪爽感染了她,顾梅芳很快和他们交上了朋友,过节时维族朋友总是邀请她到家里做客。

      顾梅芳果园需要用工,她请的雇工大多数是维吾尔族兄弟姐妹,顾梅芳手把手地向他们传授果树栽培技术,帮他们学习文化,有些维族朋友就是靠在顾梅芳果园里学到的文化和技术,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真如当年和她一起进疆战友们称赞的,顾梅芳是一块金子,即使在举目无亲,贫瘠落后的多民族地区,照样体现了她金子般的价值。

      在他们夫妻的共同努力下,果园里终于满眼苍翠,绿树成荫,硕果累累,而且水果产量越来越大,销售又成了头等大事,为了打开销路,她回到了久违的故乡——上海,经过她的四方奔波,八方游说,品质本来就不错的新疆水果很快在上海打开了销路,但是果园管理的衔接还是离不开顾梅芳,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顾梅芳是新疆、上海两头跑,管理销售内外忙。这个果园凝聚着她的心血与汗水,这个果园又一次为她提供了一个证明自己人生价值的平台,寄托着她的梦想与希望。但这绝不是她“发光”的全部——因为,她也曾经“黯淡”过,而且,除了果园,在其他地方她也“发光”,只是她的“发光”往往被掩盖。

      沙子与傻子

      自然界里,经常会出现泥沙俱下,金子混同于普通的泥沙,甚至被掩埋的情况,常人会为此感到惋惜,于金子本身来讲,肯定也会感到痛苦;现实生活中,还会出现“金子”的价值不但不能被承认,甚至连普通泥沙的待遇都不能得到,惋惜和痛苦之情将何以堪!

      顾梅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处在连沙子都不如的境地,成了一个被命运耍弄的“傻子”。

      由于出身不好,进疆前顾梅芳就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把自己当作金子,因为金子一旦被掩埋,自己就会痛苦,还不如做一粒普通的沙子,但她始终认为,即使是一粒沙子,也应该做一粒能体现自身价值的沙子。

      进疆后,顾梅芳被分配在农一师胜利十六场23连,那是一个新组建的连队。

      顾梅芳和这批来自淮海路附近,身上充满布尔乔亚气息的200多名青年,抵达将要展开生活全部的“家”。他们都愣了:想象中欢呼雀跃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因为他们面对的连队,和他们想象中的军旅生活,反差实在太大!他们心中的军营镜头,应该是方整的营房、飘扬的军旗、嘹亮的号声……

      然而眼前的连队是莽莽戈壁滩、斑斑盐碱地上,四周由二排钻天杨围起,突兀在沙包旁的绿色孤岛:所谓的营房,是刚刚竣工的几排土坯房,营区内有几条蜿蜒的小路,沟通彼此,一条尘土如粉,淹没脚脖的土路(公路),伸向风沙迷离的远方……

      连队没有任何家底,一切从零开始,“顾梅芳们”面对的生活是最艰苦的:一切副食品都要靠其他连队调拨支援;劳动却是最繁重的:开荒平地,伐木造房。顾梅芳踏实苦干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做一粒普通却能体现价值的“沙子”,顾梅芳当年就被评上了五好工人,靠着她的努力工作,领导让她担任班长。

      顾梅芳把受苦受累,看成是对组织的虔诚,把努力工作看成是对信任的回报,她要给信任她的领导一个圆满的交代。顾梅芳硬是把“一盘散沙”聚到了一起,她所带的班成了一捧有凝聚力而且能体现价值的沙子——评上了兵团先进。连队根据班里一致推举,要她去石河子参加颁奖大会,名字报到团里,因为顾梅芳出生不好(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父亲还是牧师,文革期间都打成了反革命),有关部门就是不批!只能临时换人前去与会。顾梅芳几次打了入团报告,不批;连队打报告提干,不批;调她去做老师还是不批!原因只有一个——出身不好!一次次的“不批”,对顾梅芳来讲,不啻是荣誉,而是连一颗普通“沙子”的价值都不予承认,打击实在太大了。

      但是,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进疆三年以后,知青们陆续回沪探亲,起先,顾梅芳不和大家去争探亲名额,等到进疆六年以后,那批一起进疆的知青差不多都轮了个遍,顾梅芳递上探亲报告,人家还是不批!而且,话说得更难听:去探望反革命的父母,你阶级立场到哪里去了?你必须和他们划清界限!”一直到了第九个年头,一起进疆的上海知青,有的选择了结婚,有的已轮到了第二次探亲,但是顾梅芳的探亲问题还是个解不开的“死结”,看来,她连做一粒“沙子”的资格都没有,而只能做一坨任人搓捏的泥巴,她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出路,她觉得自己成了被命运任意耍弄的“傻子”,顾梅芳彻底绝望了。正好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在地方上当翻译的男人。相亲之后,她竟然也就允了。许多人都说她傻:兵团好歹还是国营单位,而且连队上大部分是上海青年,大家都熟悉。顾梅芳真是“傻”到根了,不久,她就嫁到了温宿一个名叫扎木台的地方。

      沙子与种子

      沙子的卑微,在于它的体量微小,数量众多,虽然的它常常被人们所忽视,但它在水泥砂浆中,起到的骨架作用,谁也否认不了。倘若赋予沙子以生命,那就是种子了,虽然种子同样卑微弱小,但一旦埋进土里,只要给它适宜的条件,它就会萌芽,生根、开花、结果……在自然界,也许沙子与种子是无法转换的,但人可以选择不同的活法。

      顾梅芳换了环境,虽然,她觉得自己还是一颗卑微的沙子,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换一种活法:把自己当作是一颗有生命的种子,每一颗种子都有自己的梦想,快乐由梦而生,换一种活法,换一种思路,顾梅芳向着自己的梦想出发了。

      扎木台,是距温宿县东3公里托木尔峰脚下的一片绿洲。顾梅芳嫁到了这个人地两生,民族混居,风俗殊异的地方。她曾为自己逃离了政治生活中歧视带来的烦恼而庆幸,却又遭遇了生活习惯上“水土不服”所带来的苦恼。两者比较,她更能接受后者。生活习惯可以改变,家庭生活也需要磨合。毕竟她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毕竟有人疼她,爱她了。丈夫是一个性格豪爽,感情细腻的混血儿,父亲曾是东北抗日联军战士,母亲,是维吾尔族人。丈夫身上虽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习气,但她觉得丈夫是个靠谱的人,她愿意为这个家改变自己。很快他们有了一双儿女。也了却了向往已久探望父母的心愿。

      温馨的家庭给了她一个可以躲避风浪的港湾,体贴的丈夫给了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她像沙子一样依偎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感到踏实和安全。当地有关部门得知她是上海文革前一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就安排她到温宿二中当老师,当乡亲们把神圣的教鞭交到她手里的那一刻,梦想的种子在她心中躁动,她觉得,自己应该像种子一样,应该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萌发,生长,舒枝展叶,哪怕长成一棵孱弱的小树,也会给荒脊的大地增添一抹小小的绿荫。

      顾梅芳觉得这是一份沉甸甸的嘱托,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这是她进疆以后第一次得到领导的信任与尊重,她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这三尺讲台,她把自己当作是一颗种子,一头扎进这贫瘠荒芜然而又充满希望的土地,不抱怨自己的出身,不挑剔身边的环境;无论顺境、逆境,一直都在竭力积攒能量,一切只为破土而出,向阳而生。

      凭着顾梅芳全面扎实的功底,她成了一位“全科老师”,不管语史地、数理化、音体美,她都能教,而且都能教得好,深受学生喜欢。不久,教育部要求全国所有的学校都要开设英语课。英语师资,对温宿这个边陲小县城来讲,难免会捉襟见肘,领导找到顾梅芳,让她担任专职英语教师。顾梅芳有点为难,因为她在中学学的是俄语,还好家里另外为她请了家庭教师,专门教她英语,她自己也曾跟着广播电视学习英语,就这么点底子,她笑着对领导说:“你们简直是要赶着鸭子上架嘛!”结果她硬是被领导赶上了“架”,虽然她教得很好,但是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吵着要去进修深造。最后她得到了到上海教育学院进修的机会,她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一年时间里完成了两年的课程。进修后的顾梅芳,教起英语来更加游刃有余了,她不但在业务上精益求精,在教育上她也是呕心沥血。她把自己当作种子,她相信每一颗种子都会能掀开土层,顽强萌芽,生长,继而创造出奇迹,所以她把学生都当作种子来哺育,她相信,种子的力量是无穷的,她相信种子会创造出无数金波荡漾的稻田;韭绿椒红的菜畦;橘黄葡紫的果园;松柏参天,枫栎蔽日的森林;野花飘香,芳草连天的原野……不管种子体量多小,体重多轻,它总在创造着美丽的世界和丰富的果实……

    顾梅芳是颗沙子,融进了和谐社会的“混凝土”基础,和其他“沙子”一样,用微弱身子撑起了和谐社会的骨架;她也是颗充满希望的种子,不管身处怎样的环境,她总是挺拔自信地向上生长着;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在不断地培育着新的种子,期盼着他们开花结果,香飘人间……

      尾声

      生活中,沙子、傻子、种子与金子各有其位,互不相干,但人生可以将这四样东西调和,这也确实是顾梅芳丰富复杂人生的真实写照,沙子,是顾梅芳人生起始时的定位;种子,是顾梅芳人生顿悟后的升华;傻子,是顾梅芳人生厄运中的遭遇;金子,是顾梅芳人生沉淀下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