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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乡插队的苦乐记忆

    2022年 02月 03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郑梦如 点击:
    一九七〇年四月,时值 “ 文革 ” 期间,我和姐姐分别从福建省永春县第一中学初、高中 “ 毕业 ” ,一起回到老家福建省德化县三班公社三班大队第 21 生产队插队落户,这一呆就是数年。其间发生的许多人和事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永难忘怀。 十里挑秧难忘怀

    一九七〇年四月,时值文革期间,我和姐姐分别从福建省永春县第一中学初、高中毕业,一起回到老家福建省德化县三班公社三班大队第21 生产队插队落户,这一呆就是数年。其间发生的许多人和事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永难忘怀。

    十里挑秧难忘怀

    下乡那年春天插秧时,生产队的秧苗不够了,不知谁打听到蔡径洞上生产队那里有剩秧苗,队长叫我和几个后生家挑50 斤谷子去那里换秧苗挑回来。我原来是城镇居民学生, 在学校曾干过给沙坑挑沙子的活,但从未挑担子走过远路。

    上路了,我问夏朴远不远,夏朴说:不远,一铺路(即10 里路)。金德看我只挑两个空畚箕,问:你有拄槌?”“没有,我挑担从来不用拄槌。我不以为然地回答。步云说: “挑担远行要带拄槌,否则, 很辛苦。”“是吗?以后弄一个。我敷衍说。

    到了洞上,我们各自铲上秧苗装进畚箕里。看大家都装满满的一担,我也装了满担。夏朴走过来,笑说:你能挑这担子呀?路头灯芯,路尾秤砣,你没带拄槌,挑不动的!

    不会!我说。我们打赌——”夏朴说着,替我从两个畚箕里各拉掉一大片卷秧。不要!不要……我不好意思地争着。

    金德走过来提起畚箕掂了掂,说:起码有80 多斤!你7 分工分,已经挑8 分工分担子了,行啦!

    面对大家关心,他们说得有理,我也不再争了。

    起初我挑着担子感觉轻悠悠的,沿途跟大家说说笑笑。我说夏朴:干嘛拿拄槌?少说也有2 斤多,不是多负重?夏朴说:你不懂。

    走到水尾宫,他们用拄槌把子勾住扁担里的圈儿, 用手扶住担子,站着休息;抑或把担子倚在拄槌往路壁上一靠,坐下来休息。而我是弯腰放下担子。上路了,他们肩膀平行地往扁担上一挨,毫不费力就轻松地挑起担子走了。而我要弯腰顶起担子方能挑走。 

    山路弯弯,一会儿上岭, 一会儿下岭,走走歇歇到了六坂下。金德指着山上一片田地说:那是咱生产队的。我感觉担子越来越重,说:这么远呀!”“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不行,要挺住!我又暗暗嘱咐自己。

    爬个岭再下岭,步云指着左下边的平地说:那是大坂, 也是咱生产队的,这里种的马铃薯长得大……再指着右边高高的山顶说:上面是尾寨, 也是咱生产队的,深田瓮,只能播一季(即中稻)……此时,我辛苦得根本没心思搭话了,出于礼貌本能,冒出一句:咱生产队田地怎么这么分散?步云说:我也不知道。

    此时,我才发现和羡慕到他们挑担多轻松:左肩挑一会儿换右肩挑,右肩挑一会儿换左肩挑,悠哉悠哉的。我感觉担子越来越沉重,挑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简直进入挑战极限的强弩之末了。

    梦如,你看溪边清明花(即映山红)很好看!金德指着溪畔说。嗯,嗯,嗯……我咬着牙根只顾肩膀疼,哪有看春花的闲情逸致? 

    绝不能被他们瞧不起!我对自己说。停停歇歇,从大坂走到弯桥坑,大概歇了七八回,我渐渐跟不上了。夏朴几次回头要帮我挑,我坚决不肯。金德看我挑得大气直喘,说:梦如啊,你现在信了吧——近途挑担,可以不带拄槌;走远途一定要带,才省力!

    死撑着,走过弯桥,最后到达杉树脚地里。——”我把一担畚箕秧重重一蹾,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直喘粗气苦笑说:辛苦,太辛苦了……

    哪有当学生舒服?!夏朴开玩笑说,当农民不是手提就是肩挑,当然辛苦…… ”“是,是,是……我又强装笑脸问,怎么样?金德说: “能挑就能种田,你行!

    路上没人帮你挑吗?队长有点不相信,走过来提起一只畚箕秧掂了掂,惊异地说, “不拿拄槌,走这么远的路, 厉害!能吃苦……

    其实我肩膀火辣辣地疼, 心里暗暗叫苦:如果天天这样挑,我真的受不了!但又暗暗激励自己:先过挑担关! 我不期望当挑200 多斤的大力士,但起码要能轻松地挑100 多斤的担子! 

    是夏朴、金德他们无意约我去洞上挑秧,还是队长有意考验我?至今还是一个谜。不管怎么样,我总算闯过来了。

    路头灯芯,路尾秤砣 “负担远行要带拄槌,故乡农友总结的这两句话是很有道理的!我也该入乡随俗。不久, 我找了一根杂木做成一支拄槌。再以后,我也学会用拄槌挑担远行了。

    脚伤牵动众乡亲

    回乡插队,刚好碰上春耕。社员们对我们姐弟俩很关心。挑土粪,总是给我们少装点; 插秧,不时叫我上岸卷个土纸烟抽休息一下;看我们没有煮点心,喊我们一起吃;看我们没有菜蔬,这个挖几个马铃薯, 那个递两团糟菜,早上开门, ——谁在过水门内塞进一包咸萝卜干?……我和姐当然不会忘情:从永春带回蔬菜种子, 送一些与大家分享;谁要写信, 我欣然无偿代笔;谁头疼耳热, 我们会询医递药……与乡邻之间尽是满满的亲情!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天在家门口的田里插秧,不经意间脚盘和脚趾头起了几个小红泡泡,很痒,我随手一搔,水泡破了。傍晚收工, 脚盘脚趾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刚好同住古厝的绿元婶看见了,说:门口田脏,你的脚被感染了,拔两棵田乌草掺饭粒捣烂敷上会好的。说着, 替我拔田乌草,指导姐捣烂…… 

    敷了田乌草,休息了两天, 脚趾并没有好转。室婶过来看我,说我是生脚边,采指甲花捣饭粒让我敷,也不见效。隔一日地叔来看我,说:你学生仔没下过田,脚皮肤细嫩过敏,以毒攻毒——在田里多趟几回就好了。我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决定继续下田。

    这样又插了一天秧。那天晚上,脚趾头火烧灼热地疼, 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半夜爬起来点上煤油灯一看:哎呀, 脚盘肿得像馒头!捱到天快亮了,我喊姐姐,姐姐起床看了我的脚,说:这会儿黑灯瞎火的, 早上到三班卫生院看一下吧。

    医生看了说:脚被细菌感染了,要打针涂药。消炎针打了,黄药水涂了,却不见好, 脚针扎似的阵阵发疼。第二天, 脚盘肿得像大面包,那红肿的皮肤透明得像一张塑料薄膜纸。医生拿消毒棉签一捅,脓水马上流出来了,擦干,仍然涂黄药水,脚盘虽消肿疼痛却无减。第四天再去,医生说:今天打一针看,不见好,明天到县医院看看。……此时,我心里非常恐慌:到底生什么毒疮? 会不会是绝症?如果绝症脚盘溃烂要锯脚的,那就糟糕了! 害怕、懊恼、绝望笼罩着我整个头脑。

    听说我要上县医院治脚, 生产队好多人来看我,有的说要用自行车载我去,有的说要用板车拉我去。琼婶看了许久, 一口咬定说:你是得了螃蟹叉,一定要找到活螃蟹捣烂敷上才行。我很怀疑:卫生院医生都治不好,几个老婶懂得啥?再说,要往哪里抓螃蟹? 它是生长在水质洁净的小溪山涧里,现在农药四处撒,螃蟹早绝种了。

    运动说:上寮溪头有, 不久前我见有人在那里捉过。夏朴说:以前弯桥树林口有,这几年不见了。我根本不知道上寮溪头和树林口在哪里,就叫堂哥帮忙找找看。

    第二天清晨,我还躺在床上发愁,有人敲门。姐闻声起来开门,说是加妙。我忙穿好衣服走出来——只见40 出头的矮个子加妙卷着裤管,两腿沾满泥巴,手里拿着一包山芋叶包着的东西,带着兴奋而腼腆的神色,说:梦如,你福气, 好几年在尾寨耙草都不见螃蟹, 今天去巡水摸水窟,没想抓到两只,你快舂烂敷上……

    姐赶紧借来石臼,把螃蟹捣烂,敷在我脚盘上,用白纱布替我包好。真是一物降一物,这螃蟹肉泥一敷上,脚盘脚趾冰凉冰凉的,疼痛马上减轻许多,当天晚上能睡了。

    第二天,脚盘消肿了!听说螃蟹能治我的脚盘,生产队掀起一个捉螃蟹运动。上午九点多,夏朴上我家门说抓到一只。我问哪里抓的,他说:上午在弯桥树林口插秧,大家四处寻找,这只螃蟹是荣华叔在树林口水渠旁一个水坑里抓到的,我是代送的。

    第三天,金德送来三只, 他喜滋滋告诉我:弯桥坑最上面那个坑沟常年有水没有污染, 我们断定有螃蟹,就和东家、彩荣一起戽干抓到的…… 

    第四天,脚盘全消肿,溃烂疮口开始收口变小了。

    大约半个月,社员们前后抓了15 只螃蟹给我,我的脚盘痊愈了。为什么螃蟹能治好毒疮?估计螃蟹肉营养丰富,毒细菌都跑去吃螃蟹肉或螃蟹肉里有什么稀有元素,把毒细菌杀死了,我的脚自然好了。

    这段难忘经历,改变了我的思想看法。有人说农民自私, 不对!农民是最朴实富有同情心和人情味的——当你飞黄腾达时,他或许不会阿谀奉承恭贺你;但当你遇到困难灾难时, 他往往会对你伸出援助之手的; 如果你对他一分好,他往往会还你二分情!我们要永远记住乡邻乡亲啊!他们在长期的生产劳动中积累了很多生产生活医学等方面的经验偏方,而这些经验偏方往往是简单富有奇效,多么宝贵啊! 

    处女作改变我命运

    插队第三年,我当了民办教师。一天上午放学,母亲拿了一个大信封给我,说:狗啊, 谁寄信来?我接过沉甸甸牛皮纸大信封一看,寄信的是福建人民出版社。我心里疑惑: 我和福建人民出版社并无瓜葛, 是不是寄错人了? 

    我来不及多想撕开信封——4 本新书哗啦溜掉到地上。拿起一本细看:浅绿色的封面上是两个知青为树木培土的图画,上方沃土壮苗4 个大白字,下方是小说、散文集5 个黑体小字,再下方落款:福建人民出版社。

    我迅速打开扉页目录——“ 映山红花开山山红……………… 梦如(107映入我眼帘!我忙翻开第107 ——

    今年春天,我有事到戴云山的黄石山林场。坐了一程汽车,我便沿着新开拓的拖拉机路……一个个熟悉而美丽铅印字在我脑屏闪闪映现,我的心扑扑扑地激烈跳动。渐渐地,这些文字在我眼里模糊融化了。

    那是今年春节,在江苏工作的二哥回来过年,我很苦闷地谈到自己插队5 年了,尽管劳动教书都好,但因社会关系问题与招工招生无缘。二哥说, 我和你哥不是前几年才上大学?主要还是自己表现不够优秀……假如你会发明制造原子弹、潜水艇,会写出像《红楼梦》惊世骇俗的小说,谁不用你?我说:我才读两年初中,哪会发明创造?二哥说:你语文不错,为什么不从写作闯出一条路子?接着,给我讲述了马峰、李准、刘绍棠、浩然等著名作家的创作经历故事,我真的有点心动了…… 

    刚好春节过后,我参加县民办教师培训。不久,我们来到上涌后宅小学听课。路上, 我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心潮澎湃,心想:这不象征着我们上山下乡知青,在广阔的天地里贡献着自己火热的青春吗?于是,我开始酝酿构思, 不久写了一篇《映山红花开了》的散文,寄给《福建日报》武夷山下副刊。

    如今看到此书,我想:此文应该在《福建日报》武夷山下副刊发表过,可是我从来没有收到样报呀!可能报社寄样报来,放在邮电所墙壁各大队的信袋里,被他人取走了;也可能此文太长,没有在报上发表,刚好福建人民出版社要编书,报社推荐给了出版社。

    如果说在茫茫无边的沙漠跋涉干渴中突然看到汩汩泉水, 或在旅途饥饿中突然有人向你馈赠食物,或在拮据困窘中意外获得一笔巨款,都比不上我这篇散文发表的愉悦。那个中午, 我把文章看了5 遍,把全文字数数了两遍——6 页共2702 字! 

    不知这本书书店是否有售?星期日,我特地从三班骑自行车到德化新华书店。一看, 有售,还是几十本摆在正中央书架1 4 显要的位置上,我忙掏钱买了4 本。付钱时,年轻的售货员疑惑地朝我瞟了几眼,以为我头脑有点不正常。

    过不久,我回永春五里街书店看,也有卖这本书!再到城关新华书店看,哎呀,这里陈列着一大摞,少说也有100 本!我心里高兴极了:我的文章问世了,该有多少人看到它呀!

    梦如——作家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大哥的同学、侨中数学老师孙建斌在这里看书。不等我开口,他热情地问我今天怎么来这里。我敷衍说是回老家顺便到城关逛逛。

    梦如啊,我还不知道你文笔这么好……”“没、没、没……我推托着。你太谦虚了……建斌拉我到摆放《沃土壮苗》的书橱窗取出一本, 说:厉害!收到样书了?”“刚刚收到……他说:我不知道你插队的详细地址,还想写信向你道贺……

    回三班路上,我心里琢磨着:这几年插队太压抑了,甚至有人认为我拙笨愚騃,现在文章发表了,可以给自己洗刷一下被人歧视的耻辱了。翻越天马山了,挥手揩去额上汗水, 抬头看见前面一棵老松树,树梢好像是被雷电劈掉,又像被大风吹断的……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我突然想起古语, 冷静沉思一下:不行,不能张扬!要低头躬行,等明年夏天大中专招生推荐时,才…… 

    我第一时间写信并寄样书给两个哥哥,他们十分高兴。二哥特地回了一封长信,勉励我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继续努力,争取多写几篇。

    纸包不住火,发表文章的事还是被人知晓了。那天黄茂柱老师硬向我要这本书。他看后很高兴,当起了义务广播员:过去你们看梦如没有——他写书了,是写很有档次的散文……他故意含糊其辞把一篇文章夸大成一本书。

    翌日,校长把我叫去,要我拿书给他看,我不肯又不好推辞。校长看后说:你文学功底好嘛!好好努力!前途无量!还勉励我一番。

    很快,这消息传遍学校、大队,传遍整个公社…… 

    几次在夜静人深的时候, 我偷偷拿出这本书在煤油灯下孤芳自赏,每读一遍,身上总会流过一股暖流,心中不由升起一种莫名的快感。

    那段日子,是我插队期间最快乐的时光…… 

    (作者原为福建省德化县回乡插队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