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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阿拉山口哨所站岗的日子里

    2021年 07月 27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陆兴森 点击:
    地图上看,阿拉山口处在我国西北边境的一个豁口上。如同一扇没有安装玻璃的窗户,任凭西北风直楞楞地扑向艾比湖!阿拉山口是个名副其实的风口,我们九〇团就在山脚下的艾比湖畔。 上世纪70年代是我国和前苏联关系最紧张的时期,我们团是“反修”的前沿阵地,

    地图上看,阿拉山口处在我国西北边境的一个豁口上。如同一扇没有安装玻璃的窗户, 任凭西北风直楞楞地扑向艾比湖!阿拉山口是个名副其实的风口,我们九〇团就在山脚下的艾比湖畔。

    上世纪70年代是我国和前苏联关系最紧张的时期,我们团是“反修”的前沿阵地,在和前苏联接壤的绵延边境线上, 就有我们九〇团配合边防站驻守的阿拉山口哨所。

    由于“根红苗正”,我和李德宇(天津青年)留在了民兵连。有一天,指导员把我俩叫到连部,郑重地对我们说:“经连党支部研究决定,你俩明天去阿拉山口哨所站岗,到风口浪尖去锻炼锻炼!哨所就你们俩来自大城市,一个上海一个天津, 要给两地支青争光!”

    接到这光荣任务,甭提有多高兴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骑马挎枪在边防线上巡逻的飒爽英姿了!那年我19岁。

    记得是拖拉机把我们拉上山口的,一路上拖拉机“突突突突”欢快地唱着歌,穿过寂静荒凉的戈壁,绕过波光粼粼的艾比湖,经过四五个小时的颠簸终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哨所!

    人们只知道阿拉山口是个风口,在起风的日子里狂风肆虐,凶神恶煞!可一进山口, 映入眼帘的却是平展展的山谷。任凭山口风沙四起,山谷里却是风平浪静!看到这一切你才能体会到什么叫豁然开朗,什么叫一马平川!

    我们的营房在山岗下,哨所在山岗上,是一座木结构的岗亭。从营房到岗亭有一条踩出来的小路,约百十来米,我们每天踏着小路上岗。手握冲锋枪挺立于山岗上,常让我想起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里的阿米尔。

    可边防战士光会站岗不行, 还得去巡逻啊!看到老兵潇洒地骑着马东奔西走,心里可着急了。马棚就在营房边,有6匹马。记得班长第一次带我进马棚时, 我差点被那浓浓的尿骚味熏得背过气去!那马还是个欺生的主,见来了生人,又是尥蹶子又是打响鼻,吹胡子瞪眼的不让靠近。班长说:“要想做马的主人, 得先做马的仆人。你得把它侍候好了,它才听你摆布!”于是除了在规定时间上岗外,我把大部分精力都耗在了马儿身上: 白天打马草铡马草,溜马洗刷, 打扫马厩,夜晚起床给它喂苞谷饲料。俗话说马不吃夜食不肥啊!我真的是拍足了马屁。经过一阶段的“亲密接触”, 那马儿是通人性的,见到我再也不发坏脾气了。班长见我和马儿已挺融洽,说可以上马了。

    第二天清晨,班长到山谷里教我骑马。只见他身手矫健一下子就登上了马背,指着另一匹马对我说:“上!”

    我战战兢兢地爬上了马背, 还没坐稳呢,只见他冷不丁地抡起马鞭,对着我的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那马受了突如其来的惊吓,一下就窜了出去,撒开四蹄一路大跑!班长紧紧地跟在我身后大声叫道:“抓紧缰绳, 两腿夹紧,身体顺着马的起伏上下运动!”我也没辙了,死死地拉紧了缰绳,两腿尽力夹着马腹,生怕摔下来。班长又叫:“放松!放松!马怎么颠你就怎么动,要随着马大跑的节奏。”经他这么一指点,还真灵!我渐渐找到感觉了。原来骑马是人和马在运动中的配合,配合好了马儿会感到轻松,才能跑出节奏跑出速度,人在马背上也才能潇洒自如。我骑着马在前面, 班长紧追其后,我们越跑越快! 后来我才知道马儿就喜欢你追我赶,要不怎么会有赛马呢! 约莫跑出了四五百米,身后传来班长长长的“吁吁”声,我们都收住了马。还没等我发火, 他就咧着大嘴嚷嚷道:“看来我的‘一鞭子教学法’还真管用! 要在地上跟你讲理论,再怎么比划也顶不上我马屁股上的一鞭子!这不,一鞭就教会了!”他下了马,看着他摇头晃脑一副得意样,我还真哭笑不得。是班长的一鞭子教会了我骑马! 多少年过去了我都不能忘怀。

    会骑马了,如同给自己插上了翅膀!每天一下岗哨,我就直奔马号,牵出马约上三五个人一起去山里。你如果有机会进到阿拉山口的腹地,你才能感觉到她有多么美!山谷蜿蜒伸展几公里长,两边是棕褐色的花岗岩,被岁月的利刃雕凿出的每一道印痕都透着坚韧不拔!山口有风,寸草不长。可山里却是“风景这边独好”。除了西部边陲特有的骆驼刺, 芨芨草,红柳枝,你想不到这山里会有一汪清澈凛冽的山泉, 泉边那些无名的小花一簇一簇地争相绽放。山泉是我们最爱去的地方,哨所在泉边开出一小片菜园,种着白菜、芹菜、辣椒……每天我们都要去一次, 用大铁桶拉日常用水,顺便带回小菜园里的各种蔬菜。要知道新鲜蔬菜对一个地处荒山秃岭的哨所是多么的重要!我们不稀罕肉类食品,因为连队会定期送过来的。肉接不上我们会在山里打猎,黄羊、马鹿、狐狸、山鸡、乌鸦什么都打,什么都吃。一时吃不完就用塑料纸包上, 用绳子捆住沉放在泉子里,泉水冰凉刺骨等于上天赐予的一个大冰箱,把肉放在泉子里个把月都不坏。可蔬菜连队没法送, 得靠自己解决。多亏有这泉子, 我们利用泉边的泥土拾掇出了菜畦,那里长的可是真正的绿色食品!我们班的军人大都来自农村,自小对农活烂熟于心, 什么时候种什么菜,怎么种,全都得心应手。我就跟着他们学习种菜。渐渐知道了如何下种, 踩畦,培土,支架……种菜是个大学问,我老老实实地向“贫下中农”学习,“接受再教育”。每当看到菜园里长出紫色的茄子,黄色的西红柿,碧绿鲜嫩的青菜芹菜……心中总会涌出一番顶礼膜拜之意:这山泉可真是生命之源啊!

    那年头部队讲究“过三关”, 即思想关,生活关,训练关。前两项好过,吃苦耐劳呗!这训练关可是有考核标准的:射击及格线是60环,手榴弹要过50米大关!这对绿豆芽样身材的城市支青来说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就说射击吧,100米的胸靶对视力的要求很高,“三点一线”。从点到线压的就是胸靶的底线, 百来米远的靶子目不转睛地盯上一阵,那条底线就模糊不清了,得把眼睛练得不随意眨巴。一杆枪十来斤重,射击最讲究的是稳定。枪端在手上哪怕有一丁点的晃动,都压不稳底线,别说打出高环,不脱靶就不错了。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就全靠双手的力量。我们刚从城市来,细胳膊细腿的,手上哪有劲。班长说:“天天给我端砖头, 一天加一块,我就不信练不出劲来!你们俩可不能拖全班的后腿啊。”就这样我天天端着砖傻练,二、三、四,五、六、七, 砖头越端越多,时间越端越长, 手上也越来越有劲了!

    打靶那天,班长叫:“陆兴森出列!”随手扔过一杆枪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第一个出场进行射击考核。打的是卧姿, 我趴在地上心中默默地念着要领:端稳枪,紧贴腮,三点一线, 压底线;屏住气,别眨眼,扣板机,悠着点……“咣”的一声, 子弹出了膛,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听班长叫:“报靶!”那报靶的伙计钻出掩体,在靶上看了看:“8环!”这可把班长乐得又摇头晃脑起来:“我说是把好枪吧,连半拉瞎子都能打出8环!好枪好枪,你们要打不好可别怨枪不准,拉不出屎怪茅坑不好!”原来他让我这个戴近视眼镜的第一个打, 是为了让其他人信服这枪没毛病。那次考核我打了65环,过及格线了。

    射击这关过了,还有手榴弹这关。这是个要命的活!那年步兵正开展“郭兴福教学法”, 教学大纲规定手榴弹必须过50米。50米是个什么概念啊?半百哪!没经过正规投弹训练的人能扔个二三十米就不错了, 搞不好还扔在眼皮底下把自己炸了呢!第一次我也就投了个二十来米,班长说了句“炸别人还是炸自己哪”,背着手耸着肩连正眼都没瞅一眼就走了。咋办呢?怨胳膊太细?怨杨柳腰没劲?都不成啊!

    第二天一早,我找了一个筐子,把三十几个教练弹全装里头,拉到营房下的戈壁滩上, 然后用脚大步跨了50步,丈量出50米的距离。又找来几块大石头放在两头做标记,一个投弹场就出来了。大黑知道不? 大黑是我们哨所的军犬,那才叫威猛呢!一身油光铮亮的黑毛,一米多长的个头,逮着生人再大的个一扑准倒!刚到哨所那会我胆小,尤其是半夜上岗,黑灯瞎火的一个人上哨所换岗真有点够呛!多亏了大黑, 一到我上岗也不知它从哪儿钻出来的,一溜跟着到哨所。俗话说狗仗人势,我那阵可是人仗狗势呢,有了大黑可壮胆了! 它见我在戈壁滩上练投弹没伴就来了。我把教练弹全倒在一头,稍事活动后就摔开膀子练上了!三十多个教练弹被我一股脑儿从这头扔到那头;然后跑到那头把教练弹拾在一起, 再从那头扔向这头……就这样来回折腾,可把大黑看得高兴坏了,它也跟着来回跑撒欢儿。直练得投也投不远了,跑也跑不动了,才带着一身臭汗打道回府。练了有半个来月,能投到40米左右了。可要再往上涨一丁点儿都很难,那50米开外的当标杆的石头,就像一座大山似的难以逾越,腰酸背痛胳膊都练肿了。正在我对过50米失去信心时,班长到我的投弹场来了。他慢悠悠地说:“你啊!到极限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这是一道坎。过得了这道坎你就能往上长一截, 过不了你就原地踏步了。投弹不仅仅是体力活,更是个技术活!”他边说边摆开了架势:“投掷是腰、胳膊和手腕三股力量的综合,偏离了哪股都不成。形成合力后出手的一刹那还要有爆发力,手腕要下压,要使那条抛物线合理。”嘿!他还真是个教官呢!工夫不负有心人,苦干加巧干,投弹的姿势正确了,好看了,出手反倒轻松了,我终于跨过了50米这道坎,达标了。终于,我像老兵一样守卫着祖国神圣的边疆! 我是一个不佩戴领章帽徽的边防战士!

    这就是我的青春年华!在阿拉山口哨所的日子里,我当了一名准边防战士。每当我站岗巡逻时,心里涌动出的是对和平的渴望,并不想听到两国交恶的消息。听老兵说,在中苏友好的年代,两国边防战士在巡逻中不期而遇时,双方都会微笑着停下敬礼致意。那是多么美好的和平年代啊!

    如今,这样的年代又来了! 阿拉山口成了我国向西开放的黄金口岸。1990年9月1日, 江泽民总书记为乌鲁木齐到阿拉山口的北疆铁路剪彩,9月12日兰新铁路北疆段与原苏联的土西铁路,在阿拉山口与对方德鲁日门巴口岸间接轨。从此, 这条连接亚洲与欧洲的钢铁大动脉架起了一条横跨亚欧的经济陆桥!随着货运量的迅速增长,口岸周边已聚集相关企业300余家,形成了3万人口的边境小城。当地正向有关部门申请成立县级市——阿拉山口市。

    多想你呵, 阿拉山口! 我上岗的小路还在吗?山泉子菜园子还在吗?营房呢?哨所呢?你们还都在吗?在有生之年我定会去寻找你们的:寻找我19岁的青春,寻找那段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 作者原为新疆兵团农五师九〇团上海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