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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陡沟子

    2021年 07月 27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舫子 点击:
    立秋时节了。当银灰色的别克车停在黑龙江省瑷珲县陡沟子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三团三十三连小河旁的时候,我们从车中伸出双脚踏上了这条熟记于心中的砂石路。这是一条通往陡沟子三十四连的必经之路。 世上的桥无以计数,唯独小兴安岭深处这座十来米长的水

    立秋时节了。当银灰色的别克车停在黑龙江省瑷珲县陡沟子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三团三十三连小河旁的时候,我们从车中伸出双脚踏上了这条熟记于心中的砂石路。这是一条通往陡沟子三十四连的必经之路。

    世上的桥无以计数,唯独小兴安岭深处这座十来米长的水泥小桥勾起了我们深深的怀恋。四周静得出奇,桥下是水。

    小河里的水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多,河水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柔柔的多情的光,像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我们。这是当年关系陡沟子三十四连百多号人生存的性命之水!看到它,我们同行的6名知青百感交集…… 这条小河该有几十年没怎么有人光顾了吧。这一汪深情的水今天在微微地颤动。无名的小河,无名的桥,你是否还记得曾经在这里刨冰的三十四连的女知青们?

    当年刨冰拉冰的情景瞬间回到我的脑海。举起镐头,打在一个点上,再举起镐头,还打在这个点上,震动,震动, 一次次的震动,冰,哗啦啦的破碎了。装好三麻袋冰块放上爬犁,我们沿着这条砂石路, 绷直绿色的背包带,弓腰前行。雪就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 一步一个雪脚印。

    那时我还不到十六岁,心里叨念着当年最最时兴的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天寒地冻,冰雪交融, 我们一路淌着汗水,冒着热气, 眉毛、帽子上都结起了白霜。七里的冰雪路程每天两趟,共计二十八里行程, 给全连提供一天吃用的水。那时候,这条砂石路拐几道弯, 哪片林子稀,哪片林子密,都在我们拉冰班女知青的心里。连队是拉冰的起点站和终点站, 连队是我们百多号人的家。

    像当年一样,弯腰就能采一把野花,捧着野花的身影映在那一汪水里,相机在咔咔地颤抖着响……惶惶的我们,不知道这捧野花是献给小河的, 还是献给我们自己的。

    忽然,我们惊喜地发现, 小河里有一个当年熟悉当下又有些陌生的塔头,毕竟是四十多年没再见到过塔头了。塔头上冒出一尺多高嫩绿的新草, 直挺挺地指向蓝天白云。新草是那么的卑微而顽强,就像当年青涩的我们。

    远眺,是小兴安岭独有的漫坡小白桦林,它无言的恬静曾经给我受伤的心灵以深深的慰藉。记得当年因为家庭出身免去了我的连队文书职务,当我饿肚子的时候,我都曾独自来到林子里搂着白桦树落泪。

    满以为别克车会立刻将这七里地跑完,直奔当年三十四连的驻地,不成想车开出十里地还没有找到三十四连的位置。砂石路两侧的白桦林既熟悉又陌生, 我们盯着它们,它们看着我们。

    别克车只好掉头往回走,连队旧址依然渺茫,我们一尺一尺地甄别,一米一米地寻找……车慢慢地滑动着, 我们调动所有脑细胞搜寻着当年的记忆。草塘沟、白桦林、弯道、回访过的知青拴下的红色标记物……

    望着自己曾经印象那么深刻的砂石路,刻在脑海里的弯道,连队,你究竟隐藏在哪里,我们越千里来到你的身旁, 你却无声地与我们捉起了迷藏……连队呀连队,你在哪里啊……你不知道,我们三十四连的知青四十七年来,每次聚在一起都提及你的过去,你的每一寸肌肤我们都极为熟悉啊。

    记得当年夜里站岗,北风呼啸,我们三个女孩裹着棉大衣提着木棍紧挨在一起,沿着这条砂石路,向前走,向前走! 虽然天色漆黑,可我们知道连队就在身后……可是今天,你沉默了,你沉默了整整四十七年啊!你该不是嗔怪我们来晚了吧……呜——三十四连,我们来看你来了,你苏醒吧!

    赵斌、小毛好样儿的!他俩踩着砂石路寻找,一步步接近了连队,终于,他们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你——我们的三十四连所在的位置!

    鲜红的连旗展开了,大家在旗下聚集,知青的第三代——赵斌五岁的小孙子鹏鹏,勇敢地唱起了一首老歌,“北大荒我爱你,我们把青春都献给了你……”嘹亮的童声回荡在静谧的密林中,荡漾在我们兵团战士的心中。情到深处,几位老知青热泪盈眶——替没有来的战友问候你吧,替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战友问候你吧, 陡沟子,我们来了!

    那是一个男女生基本不说话的年代,没有哪一个朝代对人性和灵魂有这样严格的禁锢。但是,今天来到陡沟子的6名知青,却都因这段共同的经历结为连理,因为我们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当时我们也最需要对方的理解和慰藉。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城市,虽然恋爱是秘密的, 但我们最终都走向了婚姻。

    对陡沟子一百个人会有一百种不同的记忆。四十七年来我们经常利用战友聚会把记忆的碎片拼接起来,陡沟子的记忆就像一部电视剧,一幕幕, 一场场,多少集也没个结束。

    别克车返程了,不远就路过当年我们挖沙子的地方。沙坑已经不见了,时间已经将之填平。但是连队丢失的装有1600元伙食费的铁盒子当时是在这里被发现的,这件事从未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钱是被谁盗走的,这个谜团至今尚未揭晓。记得当时连队的气氛十分紧张, 各种猜忌泛起,调查审问,坦白翻案,嫌疑人一个又一个…… 案卷都在作为文书的我手里。我又是出纳员,1600元钱是我发完工资亲手交给司务长的, 不想几天后就被盗。调查无果, 最终我不得不又向每位知青收取了12元的伙食费。

    不知当年盗走1600元的罪犯如今是在窃喜还是在后悔, 也不知这1600元钱又是如何被他(们)挥霍掉的。只知道, 这是连队知青作的案,他(们) 至今还混迹于我们的队伍中, 并且也老了。

    别克车回程直奔瑷珲旧县城,那里有一座知青纪念馆。一张张牺牲于黑土地的知青照片再一次深深刺痛我们的心。很多知青并无什么光彩照人的事迹,但却永远地留在了北大荒,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了无痕迹。

    北大荒,你恨它吗?你爱它吗?无论你对它怀着什么样的情感,北大荒就在那里,陡沟子就在那里,它的深沉是那么的博大,它对知青的情感是那么的沉默无言。这是怎样的一段中华民族的知青历史啊, 只能任由后人评说。

    陡沟子的秋还是那个秋, 苍茫得令人心里说不清是个啥滋味。有我们没我们,陡沟子你都那么的坦然,你不欠谁的。倒是我们亏欠你的,为了生存, 为了建房,为了取暖,我们砍了许多树,我心里默默地想, 该给你种一些树才对啊!看着四十七年来新生的树林,大自然已经替我们偿还了我们当年的欠债。记得回城风潮的时候, 我们甚至连头都不回,直扑我们出生的城市,扑向城里的亲人。人,总希望过上好日子。人,总是这样傻傻地奔向理想。可是,陡沟子从此就寂寞了。

    我想问一句我们自己, 你们与陡沟子的交集那么短暂(三十四连仅存在一年半就撤点整建制调往一师六十八团了), 时隔这么多年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回来和陡沟子待上一个小时?还要惹得陡沟子草塘沟的水亮汪汪的闪光,还要惹得陡沟子的白桦树叶哗啦啦地作响。房子没有了,连队没有了,你们来看什么?看你们的回忆吗?

    我们老了,大家的头发都白了,人生苦短啊!这回,我们是来与陡沟子作最后的道别。将来,我们会离开这个世界, 会带走所有关于陡沟子的记忆, 没人知道曾经有我们这么一伙人在陡沟子盖过房,种过地, 伐过树,生过火,做过饭,养过猪,采过药,谈过恋爱…… 将来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陡沟子还在,它一年四季依旧更换着色彩,再没有人来打扰它,永远是那么的原始而美丽。

    别了,陡沟子的那条让我们魂断的砂石路。别了,陡沟子那一片曾经被我们侵扰过的山林……

    (作者原为黑龙江兵团一师三团北京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