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手,
又到了告别的时候,
你拍着我的肩,
我拉着你的手,
男生们抿着嘴,
女生们泪水流……
时间啊,咋就过得这么快,
话还没说够,聊也没聊透,
咋就要分手?
——见一面啊真的很难,很难,
一等就是五十年!
记得当年的时候,
我们都还花季与豆蔻,
一眨眼,
就成了白发老太秃顶的老头!
岁月如风,
一忽儿半个世纪过去了。
往事历历在,
思绪晃悠悠……
——五十年前啊,
就因为一位老人家挥挥手,
一夜间口号震天,红旗飘飘……
多少个家庭彻夜难眠,
多少青少年为之狂热奔走:
——争报名,互相邀;
——打铺盖,迁户口o
告别城市,
潮涌向车站码头……
——见着的,
只有黑鸦鸦的人群;
——听见的,
只有轻轻地叮咛;
——感受到的,
只有酸和冷……
——挥手,挥手,再挥手,
我们已站在乡间的地角和田头:
挥挥手,
——那是出工的号令;
——那是收工的路条。
春耕春插,夏种夏收;
秋抢秋忙,冬渠冬沟……
——三百六十五个日月啊,
偃仰俯卧全由着领头的那只挥舞的手!
抢季节,——与天斗;
赶进度,——与地斗;
抓革命,——与人斗!
挥挥手——,
每时每刻,
生物钟里永远是绷紧的发条!
——出工时顶着星星:
——收工时踩碎了日头。
骨架早已散了架,
腰也不是自己的腰!
——多少次远眺频频翘首,
——多少次盼着领头的快点挥挥手,
多么想早一步跨进干打垒的寝室,
多么想早一刻往大通铺上一仰头……
——挥挥手啊,
那就是命令;
那就是战斗;
那就是召唤;
那就是呼救….
——咸酸苦辣的岁月啊,
那滋味只有我们自己有感受!
又一次挥手,挥手,长长的挥手,
那已到了大龄的时候。
告别乡邻,
“病退”回城。
抖落尘埃,
轻推家门:
——没有欣喜,更没有欢迎,
——只有久久的静默,只有无奈的眼神……
我再一次问自己:
——你回来干啥?
——这难道就是朝思暮想的回城?……
回城,
为了生存,
撂下包袱,赶紧出门:
或“顶替”:或摆摊:
或打杂活;或结婚嫁人……
我们——
经历过充电、补文凭;
经历过内退、下岗、兼并;
经历过房改、教改、医改;
经历过拆迁与计生…
我们——
几乎摊上了“改革开放”的所有成本,
我们——
到获取红利的时候已经日暮黄昏……
请不要事后人为地拔高,
说什么奉献,牺牲,
那年头哪有这么高的境界?
——谁不愿意顺顺利利平安一生!
请不要说收获、锻炼,
当初只是命运的本能抗争!
——谁愿意一辈子倍受簸颠?
历史并没有征求过意见,
个人更没有选择的空间!…
我们——
就这么懵懵懂懂地上路,
就这么跌跌撞撞过了一年又一年……
凭着挣扎、支撑、搏命、前行,
这才走到了今天!
——谁叫咱们是五零后呢,
摊上了日阴月缺,
赶上了世事变迁,
步履注定就要蹒跚,
形影必定是踽踽艰难,
——这,便是“知青”,
这,就是人生!……
挥挥手,挥挥手,
今天是我们自己在挥手,
——五十年后的再碰头!
不去追悔,
也无抱怨,
从没有过气馁,
一直在行走!
——因为我们在行走,
昨天给今天攒下了成就,
曾经使现在精神更富有。
阳光依然好,
红果满枝头。
彩云总在风雨后,
霜红的叶子透春秋。
——正因为行走
我们天天在挥手……
——挥手,挥挥手
频繁地招,轻轻地摇,
在公园,在街头:
在小区,在校门口…
对新人,对老友,
对邻里,对着家中的小毛头……
——这是自愿,也是需要,
是工作节奏,更是生活的曲调…一
——我们的快乐,
辛苦、牵挂、余热、体贴与追求,
恐怕没有一个词语
能简洁明了形象贴切概括得了!
呵呵——,
挥手,挥挥手,
咱这五零后的一代人啊,
历史真的还没有:
——说不幸,真不幸,
咱自出生就一直路不平……
——说精神也精神,
我们竟然那么小就去过天安门…..
——说厚重确实好厚重,
还有谁能比我们更经历过共和国的大事情?
——挥手,挥挥手,
在今天五十周年相聚的时候,
见面我们没有尊称,
——只用小名绰号在呼叫…
聊天看不见财富、事业、地位和职务,
——这些在今天都显得很渺小…一
聚会的场景只透着六个字,
——唯有“老同学”、 “老战友”l
假如,真要问人生的成功与否,
所有人会同声一口:
唯有黑发、满牙、敏捷、健硕,
——这才是真正的能耐与出挑!
我们相聚,
情感沉甸甸,泪中透着笑……
我们相聚,
聚的是胸怀:
聚的是感慨:
聚的是展望:
聚的是豪迈!
彼此都不说感谢,
只在心里特明白:
所有的牵挂、问候、期盼与祝福,
都在清茶、浑酒、笑谈和握手中渗开……
我们微笑,
我们握手:
阳光依然在,白云轻悠悠;
甜蜜重又生,情意静悄悄…
你拍我的肩,
我拉你的手,
男生们抿着嘴,
女生们泪水流……
只有心里在呼唤:
我的同学、我的战友,
相识,相聚,
一路走来,我们大家都优秀!
挥手,挥手,再挥挥手,
扶你踏上车门,
窗口里探出身首,
挥手,挥挥手,
分别不是结束,
告别只是下一次的相邀:
——还是这群老哥们,
——还是这帮老战友,
我们挥手,挥挥手,
为了下一个目标:
告别五十年,六十周年再聚首!
——挺起胸抬起头,
昂首阔步朝前走。
友情在,水长流,
十年之后再握手,
望我们一个不会少!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九日写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