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登录 | 忘记密码
  • 首页
  • 本会概况
  • 新闻综合
  • 工作动态
  • 学术动态
  • 文化活动
  • 热点专题
  • 会员专区
  • 知青文库
  • 知青史料
  • 知青场馆
  • 知青人物
  • 知青后代
  • 知青生活
  • 视频
  • 图片
  • 征文报刊
    • 最新内容

      最新图片

    最新视频

    我要读书

    2018年 02月 21日
    来源:《知青》杂志 作者:余杰 点击:
    1977年恢复高考以后,我在云南参加了两次高考。第二次考上入取了云南的一个学校。那时已经有了职工退休子女顶替的政策,权衡再三我选择了回到上海父母的身边。 1982年,这年我三十了。那年我考上了上海电视大学。 三十立不起来,关键是没有资本。这个资本就


    1977年恢复高考以后,我在云南参加了两次高考。第二次考上入取了云南的一个学校。那时已经有了职工退休子女顶替的政策,权衡再三我选择了回到上海父母的身边。

    1982年,这年我三十了。那年我考上了上海电视大学。

    三十立不起来,关键是没有资本。这个资本就是文化知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最时髦的口号是“新长征”,我们这些“小学本科”水平的人怎么可能在“新长征”的行军中不掉队呢?埋怨、责备、自暴自弃、无所事事都没用。生活不相信眼泪!八十年代啊,我们这个国家的人们都在奋力地追赶失去的时间,我们这些历经了十年之久上山下乡的知青唯有跟上去才能生存。

    我要读书不是口号,是生活的全部!

    无法读书

    1966年夏天,我们这一批人没有书读了,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从1966年开始一直到1967年的秋天,我们都闲在家里,每天都在无聊和无奈中度过。1967年的秋天,按照就近分配的原则,把我们这批已经小学毕业一年多的学生分到家里附近的中学。

    我去报到的学校原来是叫上海南洋女子中学。“文革"开始后把女子中学取消了,我们成为第一批进入该校的男生。“南洋”这两个字是不能再用了,学校改名为“向东中学”。当时我们第一批男生进入女子中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情。一是进入学校,看见工人们正在忙着扩建男厕所。二是学校里都是女生,她们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新来的小弟弟。

    一直到1970年上山下乡为止,我们在这所原女子中学里待了两年。干什么呢?到工厂学工,到农村学农。那时运动不断,老师受气,校长靠边,学生游荡我们无法读书。

    不久上山下乡开始了,毛泽东发出了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我们必须离开城市,必须到广阔的天地去接受再教育。对于我们的教育是:这是毛主席培养千百万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的伟大战略部署:这是巩固无产阶级政权,防止资本主义复辟的伟大决策;这是……。

    十年农村的生活,我们无法读书。即使偶尔能够看到一本好书,也需要时时提防周围警惕的眼睛,生怕被作为宣传“封资修"的典型挨批斗。当我们再次回到故乡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己经是远离社会的一群陌生人。带着泥土的芳香,在这个文明高度集中的城市里,已经很难找到我们的位置了。

    我回到上海以后,按照当时的政策顶替父亲进厂。我学的是工具钳工。作为一名技术工人,必要的条件是会看图纸。那一根根线条,一个个英文字母似乎在嘲笑我:你懂吗?!什么热处理,什么冷加工,什么动平衡,什么……,什么都不懂啊。难怪师傅们说,这样下去,我们的技术要失传了。

    我常常对着这些技术书籍发呆,怪谁呢?又有谁会来原谅你呢?

    我在心里呼喊:我要读书!

    必须读书

    进厂不久,厂部传达上级的通知:所有上山下乡回来的青工都要参加初中文凭的考试。厂教育科专门举办为期三个月的读书班,我们进厂三百名青工分期分批地要去接受文化补习教育。

    都快三十的人了,居然要补习初中的文化。我找到了教育科的负责人,把我1978年在云南上山下乡时参加高考后的录取通知书交给他,向他说明我已经考上大学了,还有必要读初中吗?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了领导。他们没有碰到过,领导们答应要研究研究,当然最终的结果还是要我补读初中。

    车间主任和我的师傅都反对我去读书,他们更多的是从生产上考虑。因为我那时已经可以干一些活了,能够为车间完成任务出点力了。师傅还说,你都在为厂里写那么多的材料了,初中生写的出?别理他!

    可是,这个规定是上海市统一的,不执行的后果会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我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这不光光是为了逃避补习初中文化这道关,能够读书是为了自己适应这个社会的需要。已经耽误了十年,现在急起追赶还来得及。

    艰难读书

    当我看见上海电视大学的招生启事以后,心里一阵激动。因为招生的简章上明确写着报考文科考政治、语文、史地(历史和地理)三门课。但是也有难题,就是每周需要三个半天的工作时间。我不知道厂里会不会批准。

    我找到教育科的负责人。这是一位阶级感情朴素、文化程度不高的科长。在向他说明我要考电大以后,他立马回答我:请你们车间提出意见。好,我把车间主任搞定以后,再去找他。他说要研究研究。那时国有企业里读大学是干部的事情。干部是属于组织科管的,我是一个工人,属于劳资科管。电大规定,报考者需要单位出具证明。说老实话,组织科朝南朝北我都搞不清楚。硬着头皮找到组织科,说明了来意。得到的回答也是研究研究。厂里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情,干部们谁也不敢承担责任。

    我找到电大的老师,他告诉我,像你这样的情况很多。电大是很欢迎你们来读书的,但是对此无能为力。他说只要有证明就可以,至于什么证明,是教育科还是组织科不重要。只要有!

    我还是去找那位教育科长,那时他也正在为我拒绝参加初中文化补习的事情犯愁。我就对他保证,我去参加电大考试。考上了我就不读初中了,考不上,明天就来报到补习初中文化。经我这样一说,他居然同意了,为我开出了证明。

    有了这段插曲,我更加发奋复习了。l982年3月6日下午,我走进了电大的考场,考的是政治。第二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史地。5月5日参加体检,5月13日收到录取通知书,5月18日到电大报到,7月开始了电大的学习。终于和一批有着相同命运的知青们一起进入到大学的课堂。

    难啊。读书要单位的证明,有一些朋友在这道坎上被挡在大学之外。

    难啊,就算是单位同意了,你还不一定能够保证考上。同样有一些朋友被拒之大学的门外。

    不是考上了就万事大吉了,一场“风波"又来了。

    读书风波

    1983年3月11日的《上海工运》报(后恢复《劳动报》原名)以《为命运更“糟"的“受挫者"呼吁》为标题,刊登了我的一封来信。全文如下一一

    编辑同志:

    读了你报几期《把受挫者变为奋发者笔谈》后,很有启发。我想结合自己的经历,反映一些情况。

    我是六九届中学毕业生,十年内乱到云南农场“接受再教育",后来顶替进了第三机床厂,做模具钳工。去年,我报考上海电视大学中文专业,厂里开始不同意,理由是“专业不对口"。经我苦苦哀求,立下保证书不影响生产,才勉强同意,开了介绍信。后来考取了,要组织部门审批,厂里又不同意,理由是“你读书要占用生产时间(三个半天)。"

    我自去年9月入学以来,坚持月月完成生产定额,读书所占用的半天时间,全用业余时间弥补。我进厂四年,没有请过一天病、事假,一直是全勤:无论读书或不读书,月月超额完成任务。即使这样,领导对我参加业余学习还是一卡再卡。

    最近,电大又要开学了,没想到领导又在追查是谁批准我去读书的,要采取措施,读书的时间按事假处理,或者不允许再读下去。我向何处“伸冤"呢?

    我讲的只是读报后的一点心里话,供你们参考。望编辑同志为更多的命运还要“糟"的“受挫者"呼吁一下吧!

    上海第三机床厂余杰

    这封来信的排样寄给厂里后,厂领导经过研究,已同意余杰同志去读书,不作事假处理。我们欢迎厂领导这种态度。

    编者

    当时的《上海工运》报开展这个问题讨论以后,我是有感而发写了一封信给他们,只是想反映一些发生在基层的情况。没想到报社的编辑打来电话,说要刊登这封信。他们同时把信的小样寄到厂里,为此厂领导很恼火。他们找到我,希望不要发表这封信。我回答他们,发不发是报社的事情,允不允许我读书是你们的事情。报社还专门派了一位记者来到我的车间找我了解情况,当他得知我的情况后很同情,鼓励我坚持读书。几天后报纸刊登了我的信,在厂里引起了轰动。厂领导很被动,叫组织科的领导找我谈话,意思是刊登这封信厂里没有同意,是我自己的事情。要我对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作检查。但是对于我读书的事情只字不提,算是默许了。我想,大家都要退一步,于是我表示只要能够同意我读书,要我怎样检查都可以。以后检查也没有写,书照样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好在车间里的领导和我的师傅都很支持我去读书,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来追查我的读书事情了。现在想想也很好笑,读书竟然这样难。我从来没有责备过这些厂领导,对于读书的问题,他们所处的位置有他们的考虑。我要读书有我自己的考虑。对于读书问题的认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渐渐地形成了一致。使我感到高兴地是,由于这封信的刊登,我们厂里后来许多青工纷纷报名读书,厂里都开了绿灯。在这个问题上,我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从内心讲,我对于期间帮了我许多忙的人是心存感激的。

    我不会忘记为了读书的三个半天,厂领导上要我写下保证书,不影响工作;我不会忘记我的师傅对我说的话:没关系,我来帮你完成任务;我更不会忘记父母亲说的话:就算事假扣工资,我们补贴你。书一定要读出来,否则将来你怎么生存!我想不是所有的人有我这样幸运的。我们一个班级的一位同学就是因为没有这样的“后盾",读了半个学期只好放弃了。

    今天的孩子们听到这些事情,会感到不可思议。我在女儿考上大学后,讲述了这个故事。女儿听了以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